淘一件文物,学一段历史。在我博物馆里有一张三十年代老唱片《春天里》,演唱者赵丹,曲作者贺绿汀,词作者关露。曲作者、演唱者早已名扬四海,荣誉加身,而词作者关露一生忍辱,鲜为人知。
从前,总是梦着家乡,
万里长城,
大豆和青纱帐,
因为异地平安,
家乡是在难里。
后来,梦着的是祖国,
炸毁的城垣,
不曾相识的姐妹和兄弟,
因为烽火遍地,
祖国在难里。
……
1937年底,上海成为“孤岛”。关露开始闭门谢客。
1939年,让人胆寒的敌伪“76”号魔窟,突然出现一个衣着时髦、风情万种的女人,此人就是关露。为了掌握、收集敌伪活动情况,尤其是大汉奸李士群的活动状态,关露受党组织委托,孤身潜入敌伪大本营,以后担任敌伪杂志《女声》编辑、主编。
抗战胜利,蒋政府将关露列入汉奸名单,为了避免没有必要的麻烦,党组织决定将关露秘密转移到苏北新四军根据地,并要求关露改名换姓,不得发表任何作品。 新中国成立后,关露加入中国作协并出席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大会。
1955年,受“潘汉年”案影响,关露被捕入狱。在狱中,她没有半点怨言,写下《告诉党》《我和党》《艺人》等诗篇,始终对党充满热情。
她在《我和党》的诗中写道:
党的眼睛比太阳还要亮,
党的光辉比太阳还要多。
我要献给党
是花样的生命,
党对我的赐予
是生命的花朵。
经李克农同志呼吁后,关露被释放。出狱后,她写信给自己的妹妹说:这次出来,同志们都对我很好,说我经得起考验,表现好!我很高兴,我认为这次考验对我很好,我经过很多思想斗争,终于自己发现,一个真正马克思主义信徒应该如何做人,在自身利益与集体利益发生尖锐矛盾的时候,要有多么大的自我牺牲的决心!要不然,不配做一个共产党员。
“文革”中,关露第二次被捕入狱。1975年,遍体鳞伤的关露回归社会,但未摘除汉奸帽子。
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,1982年3月23日,中央组织部给予关露同志平反,并明文确定关露同志不存在汉奸问题。这顶汉奸的帽子,整整压迫在关露头上43年。半年后,关露因病自杀,享年76岁。张爱玲在得知关露死讯时说:阳光普照,却没有一丁点照她在的身上。 “难不怨,苦不言,喜不扬”是关露一生的真实写照,她用一颗纯真的心,来看世界的纷纷扰扰。她曾在诗词里写道:“我的生命没有半点灰尘”。
如今,我们再重温关露女士的《春天里》时,感叹不已:一个风姿绰约、才比天高的弱女子,为了民族解放、国家繁荣,牺牲了自己的名誉与尊严,生命与爱情,默默地苟且活着,不就是希望我们当下的人永远活在春天里吗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