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野人山的远征军老兵唐泽其

发布时间:2014-11-19 10:27   本文被浏览过:






      参加过远征军,九死一生走出野人山,当过担架兵、炮兵、汽车兵,押送制造了南京大屠杀的头号战犯谷寿夫上刑场,93岁的抗战老兵唐泽其可谓是经历坎坷的一部传奇。10月31日,唐泽其来到南京民间抗日战争博物馆,讲述了关于那段峥嵘岁月的故事。虽然已经退役一个甲子多的时间,老人依旧保持着挺拔的身材,铿锵有力的声音和标准的军礼。
 
      1922年,唐泽其出生在贵州凯里的大山里。16岁那年,国民党在乡里抽丁,唐泽其兄弟三人必须有一人去当兵。由于他年龄不够,抽丁就抽到了他的二哥,可是已经结婚的二哥不愿意去当兵躲了起来,唐泽其就顶替二哥的名额入伍。
      1938年9月,正是收割稻子的时节,唐泽其和同时被抽到的100多人从家乡凯里出发,花了10天的时间走到贵阳。就这样。他稀里糊涂地当了兵。在贵阳,他们的部队番号是税警总团,总团长孙立人。1940年,税警总团改编为38师,师长依然是孙立人。
      1941年底,太平洋战争爆发后,日军在短时间内席卷东南亚,随即矛头直指缅甸。1942年,日本用于进攻缅甸的军队大约有6万人,远超英国在缅甸的防务力量,缅甸的重镇、首都相继陷入日军之手,滇缅公路也岌岌可危。在英国的求助下,中国方面以杜聿明为代理司令长官,由中缅印战区参谋长史迪威指挥,集合中国精锐力量的中国远征军约10万人向缅甸进发。
      唐泽其随38师一起被编入中国远征军。这时,他是一名担架兵,他所在的38师177官伤兵收容所的任务就是救治伤病员。他们乘汽车从昆明出发向缅甸开进,直到汽车无法再前进了,他们就改成步行进入腊戍。唐泽其至今仍清楚地记得,到达腊戍那一天,是1942年3月16日。然后,他们就开始不停地转运前线下来的伤病员,对于伤情较严重的人,就在收容所救助站里做一下应急处理,然后送到后方医院去。
      “刚到缅甸的一个月,前线就送下来无数的伤病员,有不少是从仰光送来的,非常惨。记得在丁加沙(音,卡萨)时,前线下来好多的伤员,整列火车都坐不下。上级命令,轻伤和未受伤人员不许乘火车,步行前往目的地。我们班12个人,由于身体挺好,都没上火车。后来这列火车在密支那被日军炸了,整列车无一人生还。”说起这段惨痛的、同时也是自己与死神擦肩的经历,老人面色凝重而痛苦。
      当时的车站、轮船码头以及主要的公路,都是日军飞机主要轰炸目标,奔波在这些地方的官伤兵收容所也是天天遭受日军飞机的轰炸。收容所的担架兵不在一线作战,根本没有打仗经验。一次,在日军飞机轰炸后,唐泽其和收容所的几名战友躲进了深山老林,唐泽其不小心与大伙儿走散,一个人在荒山野岭走了两天两夜,几近绝境。这名才20岁的小兵边走边哭,漫无目的的徒步中,终于发现了铁路。他沿着铁路终于找到了部队。
      1942年4月,中国远征军38师成功解救被日军围困在仁安羌的7000余名英军、500余名美国传教士和新闻记者。仁安羌大捷之后,孙立人原想继续攻击,但日军第33师团集结,英缅军北撤无力再战,盟军全线向印度撤退。远征军随即陷入日军包围,被迫在孟拱进入野人山转向印度。
穿越野人山,是唐泽其老人一生中最恐怖的9个月。
      他们进入野人山是1942年5月底,正值当地的雨季,一天到晚不停的下雨,身上也没有雨衣可穿,白天冒雨走路,晚上过夜就地取材,砍竹子搭棚,上面用芭蕉叶盖住以遮风挡雨,同时还生一堆火,把湿透的衣裤烘干了第二天穿了继续赶路。
      进入野人山之前,上级命令部队丢掉所有的重型设备以及粮食,轻装进入野人山。可是,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里根本没有食物,渴了就喝山沟里的水,饿了就吃山里的芭蕉树,把树皮剥掉了吃里面的芯,这还不是最可怕的。最可怕的是腹泻、伤口溃烂以及传染上瘟病,再就是蚂蝗、毒蚊子和蛇虫,任一样都会要人的命,老人回忆道,“蚂蝗密密麻麻地住在草上、树叶上,走着走着就有蚂蝗掉到身上,人也没有感觉,蚂蝗就钻到衣服领子里、人的胳肢窝里吸血……”
      茫茫野人山,生命如草芥,每天饿死的、病死的不计其数。有的走着走着就倒下去了;有的第二天早上再也没有爬起来;有的在几天后才被发现这个人消失了。“当我们终于走出野人山时,和我一起出来当兵的100多名贵州老乡,只剩下20多人。他们并不是死在炮火之中,全部葬身野人山。”老人悲伤地说。
      1943年春节前夕,他们终于走到了远征军设在缅北新维的接待站,随即被安排洗澡、治病、换军装,再转火车、轮船抵达印度蓝姆伽。
在蓝姆伽,远征军进行了整编。整编后的部队配备的武器包括105榴弹炮,唐泽其就成为国民党新编38师独立炮兵团三营一连一排的一炮手,负责105榴弹炮左右方向的瞄准。半年后,唐泽其被副营长李汉庭调去学开车,一个星期就拿到了驾驶证(这个驾驶证目前保存在无锡邮政局人事档案室)并成为李汉庭的专职驾驶员。
1943年10月,整编后的新三十八师再入缅甸反攻日军。
      1944年的一天,唐泽其驾驶的吉普车遇到日军炮火追击,车内其余三人——副营长李汉庭、一名医务官、一个勤务兵全部阵亡,坐在副驾驶上的医务官头部中弹倒在唐泽其身上,血流了一身。李汉庭牺牲后,唐泽其又回到班里担任炮手。
      这时,日军在太平洋的战局已经江河日下,但却依旧疯狂,远征军经常遭到日军地毯式的轰炸。一天,唐泽其和一个战友刚到一个树下坐下,日军一个炮弹投下来,那名战友当场被炸死。还有一天夜里,日军偷袭唐泽其所在的营地,四个岗哨被摸掉两个,唐泽其是当夜岗哨之一,“算是命大吧,我又活下来了。”
眼看着战友一个一个中弹牺牲,唐泽其也是九死一生。能活下来,他说也许是一个奇迹。抗战胜利后,唐泽其随部队来到南京,随后被调入国防部做军邮车驾驶员,给司令部运送邮件。他又成了一名汽车兵。
      1947年,制造南京大屠杀的头号战犯谷寿夫在南京励志社公审被判死刑。行刑那天,宪兵押着谷寿夫登上唐泽其驾驶的大卡车,从小营出发,押赴雨花台刑场,枪毙在一个山凹里。“法律规定(执行死刑)是打一枪。‘啪’地一声枪响,谷寿夫倒地毙命。但是围观的数万民众依旧不能解恨,呼喊着口号‘报仇’、‘报仇’……行刑的宪兵又补了两枪。所以,谷寿夫的死刑一共打了三枪。”唐泽其比划着当年的场景。
      不久,唐泽其离开军邮进入南京邮电局工作,1950年又转到无锡邮电局,一直到1984年退休。
     “我远离政治,低调做人,勤奋工作,所以在文革的时候没有受到冲击。沉默是唯一能够生存下来的因素。我只希望更多的人能记住那段历史,记住那些卫国阵亡在异国他乡的英烈们。”缓缓地叙说着历史,老人饱经沧桑的面容久久地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。
      以唐泽其为代表的抗战老兵,是一个即将从历史谢幕的群体,但是那段历史,应该被更多的人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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抗战史上的今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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